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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夕

元宝茶实际上是橄榄泡的;

猪油年糕本来可以有个唯美的名字玫瑰年糕;

都市的厨房里不再有行灶了,但行灶上砂锅的香味永远难以忘怀;

大年里,掘到饭里的荸荠就有福吗,嚼那甜脆的萝卜干就命苦吗?

记忆中的年夜饭像具象化的国人的社会学,诗学,神话学,带着早晨厨房传来的气息和母亲催促起床的声音,是人生厚厚的瞬间。

童年的年夜饭即是永远:元宝茶猪油糕咸肉笋汤荸荠饭……

文/车前子

苏州的大年初一也在变化。去年我一醒来就喝“元宝茶”,今年就没喝到。父母是在一年之中衰老,因为儿女是在一夜之间懂事。老了的父母怕出门,也就没去买青橄榄。“元宝茶”就是在新沏茶水里放进一两枚青橄榄。橄榄形状两头尖尖,与元宝是怎么也扯不到一起的,就像西班牙斗牛和法国蜗牛,但苏州人就是能把橄榄与元宝扯到一起。看来苏州人不是想象丰富就是发财心切。其实中国人的心理都有点发财心切,穷怕了。心态的浮躁属于经济现象,常常是社会贫困的反映。

今天是大年初一,要说吉利话,那么“发财!”“发财!”“恭喜发财!”

我还在做梦,被电话吵醒。一大早的,就有人给我父母拜年。想来都是他们的老朋友。年纪老了,反而更无忌讳,我抱紧被窝细细听我母亲与人快乐地交流着高血压和药。我们倒有很多忌讳,昨晚吃年夜饭,大妹妹就不让蒸鱼翻身,我则说吃鱼要留一点,这叫“年年有余”。有忌讳,说明有期待或者还有期待。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。这样说好似父母没期待似的,当然不是。母亲看我起床,就去厨房下汤圆、煎年糕——这是日常生活里的隐喻:汤圆是“团团圆圆”,年糕是“高高兴兴”。也有“圆满”和“高升”的意思。

平日里在北京汤圆是能吃到的,年糕吃不到。其实在苏州,年糕也只在过年时才吃。我对饮食中的节令性质神往迷恋。这是仪式,有仪式就有诗意。八月半吃月饼,差不多是首格律诗,如果每个月的月半都吃月饼,那就是顺口溜了。纸袋“习俗”作响(我把“习俗”当拟声词用。说实话没有什么纸袋,只是一只塑料袋,但我讨厌塑料袋,写散文的时候凡是遇到塑料袋我一概转换成纸袋。风雅吧,风雅是不真实的,但自己喜欢),母亲从纸袋里拿出早已切好的年糕,一片一片,实话是一块一块,很厚。母亲说切不动。我想也可能年糕硬的缘故。前几年有对小夫妻不懂事,大年初一吵架,妻子顺手把年糕一砸,丈夫就被砸晕过去。也可能年糕并不硬,的确是母亲切不动了。因为有人说那妻子并没把年糕砸在丈夫头上,只是砸在镜子上——那丈夫正对镜梳头,猛看到破碎的镜子带着他的脸缤纷坠落,以为脸没了。他是吓晕的。

年糕是绿色的。我问:

“薄荷的吧?”

是薄荷的。

“我以前怎么没吃过?”

父亲在一边喝茶,说:

“不会。年糕一直是这两个品种,一种薄荷的,一种玫瑰的。”

看来我只记住玫瑰的了。那是稳稳的玫瑰红。

薄荷年糕的绿是沉沉的。这是沉沉的薄荷绿。

薄荷年糕也罢玫瑰年糕也罢,它们只有一个名字——写出来很煞风景,叫“猪油年糕”。除此之外,苏州的年糕还有就是“糖年糕”。“糖年糕”这名字好,大有田园风味。尽管糖摆满的只是烟纸店瓶瓶罐罐,猪在田园里倒常常见到。

这猪油年糕从“黄天源”买来。“黄天源”是家糕团店,创建于年(清道光元年),能做近四百个种类的糕团。它的“玫瑰大方糕”留香在我少年生活之中。看来我能记住的还是玫瑰。

薄荷年糕裹层薄薄的鸡蛋汁,在油锅里煎炸,它们竟能像春天的树叶一样舒放,真是个奇迹。

“猪油年糕”和“糖年糕”面上都会洒些桂花。薄荷年糕上的桂花是暗色的,仿佛不一会儿傍晚就要来临。

我小时候盼吃年夜饭,倒不是馋,觉得这么多人坐在一起,好玩,心里快活,还能看到大砂锅——这种大砂锅只有吃年夜饭时才端上桌,大得像行灶。行灶现在看不见了。我不知道“行灶”的“行”是不是这个写法。那时候有两种灶,一种是砌死在厨房里的,一种就是行灶,像只小水缸,红砂或白砂,质地松脆,稍微重手重脚一点,就坏了,我之所以写成“行灶”,因为它是活动的,可以搬它到巷口或者天井里烧饭烧菜。有人爱吃用灶烧的饭,有稻柴香。

那时候的年夜饭,冷盆必有熏鱼、海蜇(往往和白萝卜丝拌在一起,临上桌时浇一勺葱油)、咸水花生(带壳的,用咸菜卤浸泡几天后加桂皮茴香煮透)、白切肚(我父亲爱吃的食物)、糟黄豆芽什么的,一般是四荤四素。

热炒每家同中有异,炒青菜也是必须的,尤其是小孩必须吃上一筷子,所谓“有青头”。“有青头”是句吴方言,意思知书达礼懂道理。还有炒鱼块,“愉快”。我在年夜饭上总要闹着吃大蒜叶炒慈姑和百叶炒咸菜,叔叔孃孃们就笑,觉得我不上台面。

汤有整鸡汤、板鸭汤、蛋饺肉圆油面筋塞肉油豆腐塞肉百叶包肉咸肉火腿笋干汤(这汤就装在了像“行灶”似的大砂锅里)。

以前吃顿年夜饭,大人们要先忙上五六天,小年夜这一天特别忙,我和邻居小孩都高兴,没人管我们睡觉了,可以一直玩到半夜,口袋里装满糖果、花生、瓜子、橘子、鞭炮。有一次“捉迷藏”(我们叫“盘茫茫”或者“盘猫猫”),我躲在那里,还不停地吃,以为是花生,一口咬到鞭炮,还好,没响。

年夜饭,常常叫成“大年夜饭”。大年夜饭,当然要吃饭,也是必须的。昆曲专家顾笃璜先生生于钟鸣鼎食之家,他说他家吃年夜饭会在饭锅里把米与荸荠(荸荠柄不能去掉)同煮,吃到荸荠时,叫“掘藏”。一九四九年之前,他家里的佣人给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盛完饭后就会站在一边看,看到谁先“掘藏”,就喊,比如“三少爷掘藏哉”,一声高喊,马上现拿赏钱。有关“掘藏”,我在《清嘉录》等书中查过而不见记载,也曾向其他家世不凡的老人打听过,他们记忆里没有“掘藏”经历,所以我拿不准这是不是苏州风俗,倒有点疑心,疑心是安徽的——顾笃璜先生祖上是安徽人。

大年夜那天,不能吃萝卜干,据说大年夜吃萝卜干,会苦一世。他们越是这样说,我越是不相信,常常趁着大人不备,去灶下间(吴方言“厨房”)偷吃,然后挑衅地张开嘴巴,让他们看到我正嚼着的“春不老”(一种洒着芝麻与青叶的甜津津且嫩且脆的萝卜干)。

本期文字取自车前子《味言道》中的《初一》《回忆年夜饭》两篇。

车前子系列作品:

《苏州慢》《茶墨相》

《懒糊窗》《味道言》

北京大学出版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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