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第—

“有我写作，直抒胸臆，

不事雕琢，神韵灵趣”

一壶春秋唇齿香

文/吕志军

终南性灵

烟笼寒水月笼沙，夜泊秦淮近酒家；长风万里送秋雁，对此可以酣高楼。这是诗人们的吟唱。凡人捧酒在手，一杯交情，三杯交心，酒里看你，如影随形。

01

生活既有清淡，就不能没有浓烈。冬日农闲，一众乡亲围坐碳火，温一壶老酒，家长里短，田间地头。火烤着手脚，酒暖着心肺。酒香慢慢氤氲了屋舍，也浸润出袅袅情义。平日里有些误会和罅隙的，有和事佬会把双方硬扯进熟悉的酒味，烧几盘下酒菜，一杯一杯地敬酒。几杯清酒，几箸菜肴，和事佬巧舌盘旋，双方在酒精的辣炙下前嫌冰释。这里，酒当然是媒婆。走得近的，自然喝不用劝，自己动手，直到脸脖绯红，舌根回转不过口腔。然后心满意得地回家，踏得一路月色摇晃。

酒与席是孪生。论酒席，还是乡村的婚宴醇厚酣冽。因为是一辈子的大喜，喝酒就没了顾及，何况不醉倒几个人，主人家会以为没有把客人招待好。在记忆里，二狗子娶媳妇的时候，人就醉倒了一溜儿。

二狗子为人是传统的憨厚爽直，肥沃的土地把农民所有的优点给了他。他也因此娶了最美的新娘。席间，劝酒的人不下五六个，酒箱子打开收不笼了盖儿。八凉八热的席面成了美酒的点缀。席是一蓬接一蓬地开，陪酒的是一个接一个地倒。到最后，二狗子两口只能自己上。如花的媳妇端酒，欢喜的二狗子擎杯。先劝吃:三婶，这酸汤你抿一口。二婆，你牙不好，这米蒸肉你咬得动。四爷，咋说今儿个这喜烟我得给你点上。然后敬酒:哎呀呀，爷，我是你抱大的，别人敬的酒你可以不喝，孙娃我敬爷的酒得喝了。婆吔，那年我家里穷得没米吃，你给了一碗包谷面，我们一家像过年哩。这酒我给婆添一点。黑猪哥，你看你，咱哥俩啥都不一样，就这个猪一样的黑一模一样，你说这咱们还不喝一杯？哎哎，艳娘娘，你跟我妈一搭耍大的，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儿，儿给娘娘端杯酒，就当是儿在娘屋里走，你碰一下，我两个都喝了。

一蓬席敬完，二狗子说话有点口吃。二蓬酒敬毕，二狗子走路有点摇晃。三蓬酒喝到一半，二狗子把酒瓶子举向空里，说，唉～～，我和囡囡结婚哩，囡囡脸皮薄，我替她给大家道谢了。我，我，我喝了。你们晚上来闹洞房。一仰脖，半瓶子酒咣荡进了喉咙。发小赶紧跑过去，身子一蹲，把二狗子往肩上一架，扛上就走。二狗子哇地吐起来，就像发小背后挂着一个水龙头，走一路，洒一路。

客人喝好，主人先倒，二狗子的美，在醉里。

02

文友相见，无酒不欢，多少诗名与酒万古流芳。刘禹锡扬州酬宾，初逢乐天饮酒见赠:今日听君歌一曲，暂凭杯酒长精神。武判官要归京，岑参中军置酒饮归客，胡琴琵琶与羌笛。恬淡如王维者，也偶尔入山潜林，襄阳好风日，留醉与山翁。

我本来不喝酒，但似乎沾染文字的人都好一两口，想借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光。一群文友在杯盏推让中，激发才思，相互启发，彼此勉励，也是乐事。

十月有朋自京归来，十余人相聚青荷文旅。主人从房前地垄竹架间摘了时鲜，辅以鸡鸭鱼肉。酒过三巡，有善拳令的开始撸袖叫板。于是一桌人纷纷应战。先来螃蟹拳。“螃蟹一啊爪八个，两头尖尖这么大个，眼一挤啊，脖一缩，爬啊爬啊过沙河，哥俩好啊该谁喝？”“螃蟹二啊爪十六个，两头尖尖这么大个，眼一挤啊，脖一缩，爬啊爬啊过沙河，哥俩好啊该谁喝？”双方各出一指数并同时任喊一拳语，同时猜。一人猜对则胜，念“该你喝”，败者念“该我喝”。“滋——”一盅下肚。

有友人不服气，用广东酒令应对。“一广东，两广东，三星高照两广东。”“一广东两广东，六六大顺两广东。”数字没猜中，愿赌服输。陕南有唱拳令，唱词音韵缭绕，歌词现编现用，极考应变。“哥哥你河边走啊，小心鞋湿水啊。文章好几堆啊，酒哥喝五杯啊！”“兄弟你河边走啊，小心鞋湿水啊。哥哥不如弟啊，酒弟来八杯啊。”指间变换里，藏满了彼此的敬重和佩服。

一壶老酒在这里，是一种情调，一份祝福。酒醉了，人生醒着。

03

在家里待客，必然要上酒，要么从储物间的角落里摸出一瓶落满灰尘的陈酿，要么从酒柜里扯出半壶最贵的特醇。都是家里最好的。好酒，是招待客人的一壶冰心。

有一位从小长大的朋友，在求学时期，形影不离，工作之后各忙各的，少了联系。但好朋友又岂在朝朝暮暮。人生无多。对知己来说，从来不曾提起，也从来不会忘记。一弯眼眸足以明了心迹，一抹投足，尽够知晓欲语。聚首酒桌之上，喝到尽兴，或者一汪心事喷薄而出，或者两桩喜事眉开眼笑，这些都和在绵厚辣甜的酒水。言犹未尽，展被而坐，促膝谈心，床头灯下，杯盏犹有余香。

孩子安睡。而那边的卧室，红酒撩拨后的两位女士，一边赞叹着自己最亲近男人间的友谊，一边互相甜蜜批评着自己男人的不是。知己的走动，就在酒水的麻烦里，彼此心心相印。家庭的幸福同陈年老酒样，余味绵长。

日月似梭，人生如琢。眨眼就有阴晴圆缺。但无论左右还是沉浮，都需要自我抚慰按摩。东篱把酒黄昏后，有暗香盈袖，是一种境界。常记溪亭日暮，沉醉不知归路也不啻一种解脱。

如一壶酒，不言而舒展，且把春秋留驻。

···END···

图片来自网络，版权归原作者所有

关于作者

吕志军，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，西安市作协会员，陕西省教育学会学术委员。著有散文集《温暖的窗》，小说集《寒冷的夏》。现为陕西教育报刊社副总编辑。

朗读

豆豆，网络作家，先后在网络上发表长篇小说《相约来生》及《利刃》。

——终南山下有田园——

敬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