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与猫吴珍明
□吴珍明 在我的记忆中,父亲与猫的渊源要追溯到半个世纪以前。 估计父亲早跟养猫的人家说好的,一只猫刚会自己吃饭就被他抱家里来了。这是只灰黑底白花的秃尾巴猫,不知道什么原因,家里人一致称它为猴猫。它甫至我家便吓得屁滚尿流,如惊弓之鸟一般窜上了房梁,躲在成捆的稻草绳里半天不敢出来。后来饿得没法才战战兢兢、一步步从梁上挪下来,然后一溜烟跑到猫碗边,边吃边左顾右盼,让躲在一边暗中观察的我们哑然失笑。 我父亲养猫的初衷是对付老鼠,猴猫确实没有辜负他的希望,经常在夜里上窜下跳捉老鼠,一段时间以后老鼠几乎绝迹了,我们可以睡安稳觉了,家里的粮食也安然无恙了。民以食为天,猫也同样如此。猴猫慢慢长大了,食量也随之增大。现在城里的人养猫都买猫食,可那时在生产队里人都吃不饱,哪来的钱买鱼呢,更别说买猫食了。每到下雨的时候对猴猫来说如同过年,田里的水经沟渠往河里流,鱼逆水向上窜,猴猫就蹲在水口子边守株待兔,一逮一个准,都拖到家里来,堆在锅堂门口,它吃不完形状完整的鱼就都归我们了,连我们也沾了猫的光。 一年中晴好天气毕竟占多数,父亲就要考虑猫的吃饭问题了。钓鱼是首选。父亲、我、我兄弟,只要谁空了就到门前小河钓鱼。选一根嫩老、粗细适中的竹竿,绑上尼龙线,鸡翅膀毛的梗剪成小段做浮漂,缝衣针在煤油灯上烤弯了做鱼钩,钩子往上一点吊一个锡团(没有锡团剪点旧牙膏皮缠在线上),一根简陋的渔具就做成了。钓到的鲹鱼、小鲫鱼炖了给猫吃,遇到稍微大些的鲫鱼、鳊鱼、鲢鱼等就归我们享用了,猴猫只能吃鱼头、鱼尾和鱼骨头了,有时鱼汤拌饭它也吃得津津有味。 碰到农村大忙或者家里有事父亲就执行第二方案:下卡。先到河边寻找绵柴(一种柔韧性好的芦苇),晒到八成干后剪成一段段的备用,准备一根长尼龙线,隔五六十公分垂直吊一根短棉线,短线上扣一根两头尖的竹签,捏着竹签两头,弯得像弓后套上绵柴,两根垂线中间再垂一个小铅坠,一副鱼卡就做好了。到用的时候用水调好面粉做饵料,掐成一个个小块放进绵柴里捏紧。下卡一般在晚上,因为怕影响我们做作业和下河有危险,父母亲从不让我们插手,都是他们两个人配合。下卡的时候有小船效果更好(河中间鱼多而且大),一人撑船一人下卡,一会儿就好了;没有小船只能沿着河边,涉水在芦苇荡里穿行,用竹竿挑着线放到河里,效果自然大打折扣。线的一头要系在小树根部,防止被鱼拖走,有了个把小时后就可以收卡了。 父亲喜欢我们放在心里,喜欢猫是放在脸上的。只要有空他就坐在凳子上捋猫,猴猫躺在他的腿上,惬意地享受着抚摸,两只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闭上了,有时甚至打起了呼噜。久而久之,猴猫和父亲感情愈加深厚。吃饭时在他脚边打转,蹭他的腿。睡觉也不睡在锅门口,睡在他脚头的被子上,有时下雨天也不管,弄得被子上好多梅花状脚印,我们颇有微词,父亲却丝毫不以为意。有时我们赶猫,他还责怪我们,护猫之情溢于言表。 几年过去了,猴猫年岁渐长变得老态龙钟了,也不怎么捉老鼠了,有一次竟然吃了因老鼠药中毒的老鼠。它躺在地上,嘴里冒着白沫,我们既心疼又难过,可都束手无策,眼睁睁看着它离我们而去,父亲一脸悲戚的表情,拿把小锹在河坎挖了一个坑把它埋了。 后来我家又陆续养过几只猫,一直没有中断过。也许父亲对猴猫情有独钟,这些猫都无一例外是猴猫。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,农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我家也旧貌换新颜,从泥墙草屋变成了小瓦屋。生活条件改善了,父母再不需要下卡了,而钓鱼变成了农忙之余的休闲活动,买鱼吃成了常态,猴猫和人一样过上了幸福生活。 目前我家养的猴猫和我印象中小时候的猴猫长得惊人地相似。每次我回去的时候,经常看到这样一幅温馨和谐的场景:父亲坐在八仙桌东面朝西,戴着老花眼镜看着八卦书,或者扭头朝北看着电视,猴猫则伏在他脚边,眯着眼睡觉,。现在这样的场景再也看不到了,因为父亲在一年前离开了我们。他去世的那几天猴猫不见了踪影,再看到时感觉它明显瘦了一圈,浑身的毛也失去了光泽。这一年中它郁郁寡欢,形影相吊,深陷在失去主人的悲痛中难以自拔。 每天上下班经过单位路口的时候,总有一只白底黄花的长尾巴猫蹲在拐角,有时还有人在喂它。这时我就会想起家里的猴猫,进而想到爱猫的父亲。敬爱的父亲,你在天堂还好吗?有没有养一只猴猫呢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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