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是为了培养孩子的观察能力,可是一粒种子默默无闻的吸引力,毕竟抵抗不住活灵活现的玩具;种子又被掩藏于泥土之下,几天都没有动静,孩子的好奇心日渐失去。于是,睡莲的种子,从泡下去开始,都是自己在自娱自乐。

大概十来天的样子,一直无动于衷、沉睡着的碗莲终于苏醒,十几个莲子的外壳开始先先后后裂开一道小缝,针尖似的绿白冥冥之中;没几天,迎着光亮,绿芽见缝而出,奇尖如锥,青翠欲滴。泥土已经沉淀,篦出来浮着的杂屑,把发芽的种子一颗一颗插或者浅埋其中。种子,在泥土的温床里,获取营养。

不多日,一根纤细的莲梗从泥土中钻出,笔直而扶摇直上,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。那莲梗真可谓纤细之极,仿佛风一吹,就要拦腰折断的感觉,低头看时,喜爱的只能屏住呼吸。那淤泥,又细又腻,好像沉淀在香油壶中的“油剩”,密度大,结合紧,筷子插进去,出来满身污;淤泥也是如此,当初费了好大的劲,发芽的莲子才没入进去,可莲梗从淤泥中出来时候,纤毫未染。从小就具备它的宗族气质——出淤泥而不染。

往缸中挤了几滴营养液,几抹绿色渐沉水底,附着在泥土上,恍惚不见。

风轻吹,光散射。

过了一阵子,荷花缸里的莲梗一根接一根的横空出世起来。有的掠着水面生长,呈现倒卧的“S”形,一波接着一波,那是得多么的自由散漫;有的窜出缸沿,一到外面,莲梗就耷拉下来,可也只不过走了一个小小的弧度,在明白自己一脚踏空以后,立即又折返回来,依旧直挺挺的往上生长;更多的是同风而起,和光同尘,从破出水面的那一刻起,就朝着一个方向——向上向上向上,果然那么一天,他们就三三两两的比肩齐高了。

很多天过去了,水在缸中,泥在水里,梗在泥中,芽尖在梗上……芽尖,随着梗的长长,缓慢长大,含苞待放。

一夜醒来,芽尖突然打开,形似两边对着卷的纸张又倏忽伸展;中间留下一道缝,旁边卷起两道宽宽的竖着的刘海;有的被莲梗擎举着,有的则是斜挂着,却都是一模一样的中间丰腴、两头尖尖。它们这样三五成簇,高低上下的错落着,风又吹来,摇摆不定,那就是“小荷才露尖尖角”了。

与古人共情的时候,总是喜不自胜,急忙喊来了妻儿,围在一起,啧啧不停。

长势喜人。

春风又绿时,这小小的荷花缸,会出现什么样的盛景呢?真是个翘首期盼的事情。

期盼之中,一夜春风来,那一个一个的尖尖角,果然相时而动,如有机关弹射一般,嗖的一下,荷叶在卷曲中打开,爱莲之君子在春光中乍泄。

左边的那根,莲梗弯曲在外,顶在上面的荷叶显得瘦小而单薄,即便如此,那佝偻的莲梗总是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,方才能托的住它。那时候,忽然担心有风吹来——生命中总有不能承受之轻。

右边那一片,从开始的亭亭玉立,倔强的昂首挺胸,到被打磨了棱角,卸掉了戾气,躯干上俨然拐了好几道弯,那是对阴阳气候的妥协。在妥协中,撑起一片有叶子护着的天空。

最好的那片,呈倒卧“S”形的,则是:

梗方出水,复被水平;

叶开过半,风起水帘;

随清水而漫出,兹淡然却亵玩,

其开也是昙花中,零落何须再涅槃?

这才是莲叶最美的时候吧。

有人以叶为美,有人以梗为美,有人以根茎为美。这或多或少的体现了“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”。当濂溪先生呼唤“莲之爱,同予者何人”的时候,范文正公已经发出“微斯人,吾谁与归”的呐喊;不仅高洁之士在寻找同路人,居庙堂之高之人,也在寻找惺惺相惜者;在一个璀璨时代,他们同时发出这么一种声音,无不在印证:古来圣贤皆寂寞。

古之圣贤,总把同行的人,看的更加重要;至于今人,且分一杯羹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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