象数与方药

中药和方剂，亦融入了象数之理。如中药的四气五味，以及形、色、性、味等；方剂的君臣佐使、七情合和、七方十剂等。现分述如下。

医家把象数引入了中医中药里，以作为说理工具。从象的方面说，则把天人合一、阴阳五行，结合药物的形色性味来阐明中药治病的道理。

下列表《药物病证类属》结合上述理论加以说明。

第一，本表每一横排所列，包括天地人各部的同属事物，同属事物之间存在着天人相应律，因为它们之间都有内在联系，能相互影响。

如天部的湿气，首先引起脾的病变，从而导致脾这一体系的脾、胃、口、肌肉、四肢等都出现湿气为病；反过来在治疗方面，可选择味甘、性平、色黄、茎类、倮虫等作为药物来治疗。

立排的每一纵行就是一类，每一类的各行都各有特性，如木性曲直、火性炎上、土性敦厚、金性从革、水性润下等；同时五行之间又具有相生相克的规律。

推而言之，每一类事物都具有五行的特性和五行相生相克的规律，这就是天人共通律。

第二，就五性而言，则以性温者入肝，性热者入心，性平者入脾，性凉者入肺，性寒者入肾。但温热者属阳，寒凉者属阴，平性者仍有偏阴偏阳之不同。

第三，就五味而言，酸味能收、能涩，故酸入肝，肝虚以酸补之，肝实以酸泻之。因肝欲酸，故以酸补之，但酸味太过也可伤肝，《内经》有“酸走筋，筋病无多食酸”之论。苦味能泄、能燥、能坚阴，故苦入心，心气虚可用苦味药以调之，《金匮》有“助用焦苦”之论，心火盛又可以苦泻之。因心欲苦，故以苦补之，但苦味太过也可损伤心气，而引起血脉的病变，《内经》有“苦走骨，骨病无多食苦”之论。甘味能补、能和、能缓，甘入脾，故脾病可用甘药调之，但甘药过多反而壅脾伤肉，《内经》有“甘走肉，肉病无多食甘”之论。辛味能散、能滑，辛入肺，肺病可用辛药调之，但辛味过多反而耗气伤津，《内经》有“辛走气，气病无多食辛”之论。咸味能补肾（如鹿茸、锁阳皆归咸味）、能软坚（如海藻、芒硝），咸入肾，肾病可用咸味之品调之，但咸味过多则伤肾，《内经》有“咸走血，血病无多食咸”之论。五味亦存在五行生克的关系，《内经》有辛胜酸（金克木）、酸胜甘（木克土）、甘胜咸（土克水）、咸胜苦（水克火）、苦胜辛（火克金）。木补用咸（水生木），火补用酸（木生火），土补用苦（火生土），金补用甘（土生金），水补用辛（金生水）。另外还有淡味附于甘，故甘淡可以实脾。

第四，就五色而言，在此是专门指医家经过临床验证后，以五色对药物进行分类，纳入五行的体系中来，便于治病时取用，不是泛指一切具有五色的东西都可以入药治病。如将川贝、白及归入色白入肺之类；丹参、红花归入色赤入心之类；甘草、黄精归入色黄入脾之类；青皮、鳖甲归入色青入肝之类；地黄、磁石归入色黑入肾之类等。

第五，就五形而言，本草之药皆分枝叶、花、茎、果、根。凡药枝叶之性多散而配肝木，因木性曲直，肝喜条达，枝叶多升散，故善宣达。凡药之花，其气浮而轻扬，故配心火。凡药之茎居中，能升能降，能浮能沉，故性多和，故配脾土。凡药之果实及子，其性多降，故配肺金。凡药之根性多升，故配肾水。

第六，就五实而言，已将古代天人共通的规律与现代仿生学结合。如麻黄细长中空像人的毛孔，而气又轻扬，故能发汗，直走皮毛。牛膝其节如膝，故能治膝胫之疾。藕节中通能行水，色能回赤变红，故清血分湿热，行瘀滞而通血淋。凡药有钩刺、芒角，皆能入肝息风，治筋之病，如钩藤、红毛五加皮。又以皮治皮，如以生姜皮、大腹皮、茯苓皮、陈皮、桑白皮等治皮腠水肿等。以心治心，如以莲子心、竹叶卷心清心火，桂心温心阳等。以筋治筋，如以续断之多筋接骨续伤；杜仲之筋坚韧而连于膜治筋骨之病；伸筋草、舒筋草似人体之筋故能舒筋通络。又瓜蒌膜瓤似人胸膈之膜，故善治胸膈间结气。苏木色红味咸似血，主于行血。还有以脏治脏之法，如羊肝入肝治目疾，猪心入心治心悸，狗肾入肾壮肾阳；脑、脊髓入肾治脑、脊之病。

第七，就五虫而言，可本五行生克为用，如清代唐宗海《本草问答》说：“蛇形长，是禀木之气，行则曲折，是禀水气，在辰属巳，在象居北，在星为苍龙，总观于天，知蛇只是水木二气之所生也。……蛇畏蜈蚣者，金能制木也；蜈蚣畏蟾蜍者，以蟾蜍禀水月之精，生于湿地，是禀湿土之气所生，湿能胜燥，故蜈蚣畏蟾蜍也。蟾蜍畏蛇，则又是风能胜湿、木能克土之义。”

第八，性味阴阳，本《素问·阴阳应象大论》“阴味出下窍，阳气出上窍。……厚则发热”一段内容。阴味指五味属阴；出下窍，言五味属阴，味厚而性沉降，故多下出于二阴之窍。阳气指五气属阳；出上窍，言五气属阳，气薄而性升浮，故多上出于头面诸窍。

味厚为阴，厚则泄，泄在此指具有消导、泻下之类药物的功能，如大黄、芒硝，味厚而具有寒下作用。味薄为阴中之阳，薄则通，通在此指具有通利之类药物的功能，如茯苓、通草，味薄而具有利水的作用。气厚为阳，厚则发热，指具有温阳助火之类药物的功能，如肉桂、附片，气厚而具有增益阳气的作用。气薄为阳中之阴，薄则发泄，指具有解表发汗之类药物的功能，如麻黄、薄荷，气薄而具有透热出表的作用。

以上从性味阴阳，推演出药物的四气五味、升降浮沉，同时还说明了任何性味的药物都对人体脏腑存在有利的一面，也存在有害的一面，这也是阴阳的两重性，所以用药不宜偏颇，饮食也不可偏嗜。

现再就中药的升降浮沉加以论述。升降浮沉，在此是指中药作用于人体后的趋向，升是上升，降是下降，浮是发散，沉是渗利。凡升浮的药物皆有升浮而向外的性质，如升阳、发表、祛风、散寒、疏泄、益气等功用。凡沉降的药物皆下行而向内，如潜阳、降逆、收敛、渗利、泻下、清热等功用。这是针对病机有向上（如呕吐、气逆、喘息）、向下（如泻利、崩漏、脱肛）、向外（如阳气浮越之发热、自汗）、向内（如表邪内陷、疮毒内攻）等趋势而设的。现再从中药形态、性味、炮制等来看它的升降浮沉。

第一，从形态来辨，凡药根之在土中者，半身以上则上升，半身以下则下降，所以生苗者为根，出土者为梢，故上焦病用根，下焦病用梢，中焦病用身，由此可见，同是一味药，根和梢的趋势则各不相同。枝走四肢，皮达皮肤，心和干内行脏腑；中空者发表，内实者攻里；枯燥者入气分，润泽者入血分。花叶及质地轻的药物多升浮，如辛夷花、金银花、荷叶、桑叶、浮萍、海浮石之类，但有例外，如诸花皆散，旋覆花独降。子实及质地重的药物多沉降，如葶苈子、白芥子、枳实、车前子、磁石、代赭石之类，但也有例外，如诸子皆降，苏子独升散。

第二，从性味来辨，气为阳，味为阴，由于气味有阴阳厚薄的不同，升降浮沉的作用也参差错综。

味薄者升而散，如甘平、辛平、辛微温、微苦平等药物皆属之；

气薄者降而收，如甘寒、甘凉、甘淡、咸凉、酸温、咸平等药物皆属之；

气厚者浮而长，如甘热、辛热等药物皆属之；

味厚者沉而长，如甘平、甘温、甘凉、甘辛平、甘微苦平等药物皆属之。

气厚味薄者浮而升，即性温热、味辛甘的一类阳性药物，大多能升能浮，如麻黄、桂枝、菟丝子、当归之类；

味厚气薄者沉而降，即性寒凉、味苦酸的一类阴性药物，大多能降能沉，如大黄、芒硝、芍药、牡蛎之类。

气味俱厚的能浮能沉，气味俱薄者能升能降，酸咸无升，辛甘无降，寒无浮，热无沉。

第三，从炮制来辨，如欲其上行则用酒炒，欲其下行则用盐水炒，欲其发散则用姜汁炒，欲其收敛则用醋炒。性升之药制以咸寒，则沉而直达下焦；性沉之药制之以酒，则浮而上至颠顶。又，少量升浮药在大队沉降药中，升浮者也能随之下降；少量沉降药在大队升浮药中，沉降者也能随之上升。还有生用则升，炒用则降，昼服则从热而升，夜服则从寒而降，或随四时以发挥升降浮沉的作用。

再从数理方面来说，《素问·至真要大论》有三品之说：“帝曰：三品何谓？岐伯曰；所以明善恶之殊贯也。”即将药物分为上、中、下三品，用来明确药物善恶的性质。上品之药，多性平无毒，可长久服食；中品或有小毒而力尚缓，只作药用；下品则多有毒，或有大毒而性猛烈，不可轻用。这种三品分类就是数量概念。《神农本草经》根据《内经》三品之说，提出了“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，主养命以应天，无毒，多服久服不伤人，欲轻身益气、不老延年者，本上经。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，主养性以应人，无毒有毒，斟酌其宜，欲遏病补虚羸者，本中经。下药一百二十五种为佐使，主治病以应地，多毒，不可久服，欲除寒热邪气，破积聚、愈疾者，本下经。三品合三百六十五种，法三百六十五度，一度应一日，以成一岁。”由此可见，三品之药味，以应周天度，1度应1日以成一岁，这种思想是本象数而来的。

唐宗海《本草问答》论药物本象数之理自设问答说：“问曰：仲景用药有十枚、十四开、三枚、五枚等法，似其取数亦自有理，今《本草》中亦有以数得名者，如三七、三棱、八角茴、六神曲、五加皮、两头尖之类，既以獭得名，岂不以数为治耶！

答曰：天地间物，不外气数二者，而实则数生于气，气多者数多，气少者数少，得气之先，则其数居前，得气之后，则其数居后。故水生于天一，火生于地二，得气之阳则数奇，得气之阴则数偶，故河图五行之数，互为生成，即其数，便可测其气也。

至于用药十枚、十四开、五枚、一枚之法，不过量药多寡以成其剂，非以此数，便乃握造化之权也。若天地生成而有此数者，如三棱、三七、八角茴、五加皮等，又因禀气之阴阳，以成其数之奇偶，以定药之阴阳，非其数能治病，实因其数而知药之所主治也。如三七之叶，非三即七，其数不爽，盖禀木之气则得三数，禀火之气则得七数，与河图木火之数相合。木火之脏属肝与心，于人身司血；三七色青而有红筋，亦是木火之色，故其根能化瘀行血，只完其心火生血、肝木藏血之令而已，能知三七之名义，则其性已得。三棱色白，苦温行气，诸书皆用以破血中之气，以其苗叶与根，均作三棱之状。三为木数，故能入肝之血分；色白属气，味苦温，主行气，故能破气，为血中行气之品。

八角茴香气温，得木之气，八又为木之数也。其能温中者，亦是以木疏土，木邪退而土自受益，为补土温肝之药，今人作酱必加此料，既香且温，洵合胃气。

六神曲配方之色，合六药腐化而为神曲，土能化物之义，土奇旺于四方，而四方又归于中土，故六药腐而为曲，功专入脾胃，消化水谷。

两头尖系雄鼠屎，鼠性能穿墙穴，而其屎又两头锐利，知其寓有攻利之性在，故主攻破。此皆即其数以明其气，而主治自然不谬。

又如人参一药，张景岳解为阳药，陈修园解为阴药。谓阳药者，以其益气也；谓阴药者，以其生津也。二人异论，皆因未即人参之气与数而合考之耳。余友姚次悟，亲到辽东，见种人参者，皆于深林湿润之处种之，可知其禀水阴之气以生，然其生也，茎必三桠，叶必五加，三五阳数也，据气与数合论之，则知人参生于阴而成于阳。盖湿润深林，阴也，一生人参即成其为三五之数，则为阳也。人身之气阳也，而生于肾水之中，由阴出阳，与人参之生于阴而成于阳者，盖无以异，故人参为化津补气之圣药，盖即其数而知其气，而人参之本性乃见。”